一个人举着油灯慢慢走下楼梯,薄子夏有点吃惊,他是林明思。
虽然怀疑过严玉楼可能跟林明思有一腿,但薄子夏却没有想到林明思还呆在这里。她见林明思似乎没有恶意,就大着胆子问:“严姑娘不在这里吗?”
“严姑娘出远门了。”林明思低头用指甲拨了拨灯芯。
“我想在此借宿一夜,明早就走。”薄子夏恳求道。她非是不忌惮林明思是修罗道的人,而是觉得林明思态度超然,对她也并无赶尽杀绝之意。也许看是薄子夏的模样着实可怜,林明思说:“灶间有热水,房子都空着,你自便吧。”
他转身离开,脚步声很轻,刚走了两步,又回过头说:“记着,无论晚上发生了什么事,你只管蒙头睡就好,千万不可高声。”油灯的火苗跳跃着,映得林明思脸上表情有些奇怪,仿佛他于心不忍似的。
薄子夏走上二楼,随意推开一扇门,点上蜡烛,见房中床榻收拾得干净齐整,桌子上摆着一个花瓶,里面有几朵香石竹。这天寒地冻的,从哪里来的鲜花?薄子夏困累交加,顾不得多想,吹了灯,便倒在床上就睡着了。
她睡得不扎实,总是觉得很冷,两层被子都盖在身上,窗子也关得严严实实,那寒意就像从床底下冒出来得,往上渗去,冷得她以至于发起抖来。
窗外好像起风了,大雪扑在窗纸上,哗啦啦响。薄子夏起初以为是有什么鸟往窗户纸上扑,后来才察觉有人在拍自己的床沿,声音很低:“妹妹,妹妹!”
那是严玉楼的声音。薄子夏连忙坐起身,房间中太黑,看不清严玉楼在哪,她茫然地向声音发出的地方摸索着,摸到了一只冰冷的手,上面沾了些滑腻的液体。她打了个哆嗦,严玉楼紧紧攥住她的手。
“妹妹,救我,我出不来……”严玉楼的声音越来越低,说话也语无伦次的,“你快跑,不要睡我的床……”
“什么?”薄子夏往后退了一点,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。严玉楼的手实在太冰了,让人受不了。
“救我,救救我,我在床下出不来……”
薄子夏猛地醒了过来,惊魂未定。她抹了下额头,发现竟出了些冷汗,身上犹冷得如浸在冰水中一般。
方才只是南柯一梦,她躺下却难再入眠。为何林明思出现在这里,却说严玉楼出了远门?而且还有桌子上的花……她翻身起来,再度点了蜡烛,去打量那几支香石竹。她捻了捻花瓣,是真花。不知道严玉楼是从哪弄来这种夏天开的花。
她坐在桌前,想着噩梦中严玉楼说“我在床下出不来”,也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思,她真的端起蜡烛,蹲下身去看床下。
床下不知放了个什么东西,上面盖了块麻布,麻布外又堆了些稻草,稻草上沾着棕褐色的东西。薄子夏伸手将稻草都拨去,小心翼翼地掀开麻布,然后将蜡烛端近了去看。
蜡烛的火苗发出轻微的噼啪一声,爆出小小的火花来。薄子夏和严玉楼对视着。
严玉楼躺在床下,冲外侧着脸,她满脸是干涸的血块,地上也有少许血迹,几缕黑发黏在脸颊,她死去多时,身体都僵硬了,眼睛却还大睁着,表情惊恐,十分骇人。
薄子夏手中的蜡烛落到了地上,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,才突然意识到什么,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。她匆匆忙忙又将麻布和稻草堆了回去,从床上捡起外衣穿好。这个地方不能再留,她要赶紧走。
薄子夏沿着楼梯跑下去,忽然见楼下厅堂中有灯火。她不知道那里是否还有人,一时进退不得。她正在原地踯躅,便听到楼下有人说道:“大半夜的,谁在吵吵闹闹?”
那是合德的声音。薄子夏双膝一软,差点坐到地上。真是出了虎穴又进狼窝,她不过是想在严玉楼的住处先凑活一晚上而已,结果严玉楼被杀,自己又碰上了合德。薄子夏突然无比后悔没有与央金同行。
不过依照合德的性格,就算和央金一起西行,合德估计也会派人追过去,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连累那些吐蕃人。
楼梯狭小,连躲都没有地方躲,而合德就坐在楼梯下的厅堂中,而且已经觉察到了动静,随时都可能过来查看。薄子夏急得快要掉眼泪,也想不出脱身的办法。二楼下面就是河,连跳楼逃跑都行不通。